Take me to anywhere.

在格陵蘭做了這件一直很想做的事,舉起拇指,截個車,跟司機說「take me to anywhere」。 雖說「anywhere」,不過Kangerlussuaq實在小,即使遇上了會為我停下的司機,也沒什麼「anywhere」可去。最後,為我停下的是一位會說一點點英語的叔叔。他說想帶我去看冰川,不過趕著回家做飯,唯有載我到碼頭轉個圈。 碼頭風景也不錯,過了遊客滿滿的六七月,風平浪靜,只有一群已退休的公公婆婆。一來一回才半個小時車程,我們沒說太多話,有點尷尬,所以臨別時也沒有合照,不過我倒是由衷地說了很多遍謝謝,有緣再會。 順風車這回事,就這樣,賭上了信任之後,就只能順風而去。 或許,我的人生也一樣,能碰上有緣人是幸福,沒緣走下去的,也只能下車,默默祈禱下次會遇到更好的人。

回歸生命之源

此行到格陵蘭有兩大期待,一是看上回提及的冰川,二是冰原健行。 目前世界上僅有兩個地方還擁有冰原,一是南極洲,二是格陵蘭。格陵蘭冰原覆蓋的面積雖次於南極洲,卻更加的脆弱,大概是因為比起南極洲的冰蓋,格陵蘭的距離極地要遠得多,融化的速度也因而快得多。 這次的冰原健行,由只有五百多人居住的格陵蘭小鎮南斯特倫菲尤爾(Kangerlussuaq)出發,冰原美景,盡收眼底。 也終於明白為甚麼格陵蘭在地圖上是白色的,走了這麼一整天,眼前就真的只有白色而已。左邊是冰山,右邊是冰湖,在北極和暖的陽光下,腳下的冰湖偶爾融化成水,隨手就可以蹲下來拿一口來喝。 回歸生命之源,或許就是這個意思了。

小病是福,時間是解藥

不論是情緒,或是之前提及的感冒與舊患,其實都已好得七七八八了。 長途旅行病(身體病和心病)是平常事,其實我都習慣了,只是沒想到那時候在阿根廷要看醫生,這次在格陵蘭也要到醫院走一轉(我是說身體的病)。 不過回想起來,也剛好,不病不哭的話我也不會不出門三兩天大睡特睡。生活都夠勞累了,旅行該要活得比慢活更慢。 而且,小病是福。不然也沒機會到訪伊盧利薩特的冰山景醫院。小小的城鎮,就這麽一家醫院,座落在懸崖海角處,不來這裏找醫生也不察覺風景這麼美。 不過,最詭異的是,我在醫院門診處排了十五分鐘隊,護士居然不肯受理我的病。她冷冷的說:「這裏的人傷風感冒不用看醫生」,著我去市中心超市買成藥。 我一臉無奈,告訴她我看不懂丹麥文,也看不懂格陵蘭文,超市買不到藥。然後,護士大概被我無辜(加兩行鼻涕)的樣子打動了,忽然從配藥處拿出兩包藥,叫我回去嚐嚐。 「不保證有效」,她說,不過又一分錢也沒收。 我感激不盡,抱著兩包藥,急忙道謝然後離開。才要步出醫院門口時,護士忽然從櫃檯處大叫過來:「Hey!Time will heal!」。 哈哈,我知道,時間是解藥。

冰川行

清晨五時半,窗外還一片漆黑,爬起床,出海看冰川。 這次看的冰川名字叫Eqi,是格陵蘭云云冰川之一。同行有四個台灣人,還有一個帶著年長母親的香港阿姨。難得語言相通,一行人站在甲板上,不住讚嘆冰山群的美麗。 兩個小時的船程來去如煙,都在甲板上看日暮與冰山中渡過。而經過一輪「破冰」以後,船長就把船停留在冰川外幾百米處,Eqi 冰川就像一幅雪白色的大布幕,在北極的日照下閃閃發亮。 冰川雖算不上十分龐大,但在她面前,已足夠感受人類的渺小。坐在船上,每隔約大半小時就看到有冰塊掉落,又每隔十多分鐘就聽到冰川隆隆的移動聲,這都讓我想起兩年前在阿根廷看冰川的震撼。 導遊解釋說,那隆隆的巨響未必是冰塊掉落的聲音,而是冰塊龜裂時釋出空氣的聲響。她還幽默地笑說:「或許,冰塊釋出的空氣或許來自幾千幾萬年前,who knows!」 一行人都笑了。如果是真的,或許我就剛吸了一口來自宋朝的空氣。 接下來就是冰川旁的午餐。船停定了以後,導遊變魔術似的在船上擺了個mini buffet。雖然食物的選擇不多,而且餸菜都冷冰冰的,但在這樣的美景下午餐,真係「鹹魚白菜也好好味」。 快樂的時光過得特別快,兩個多小時後,船要啟航回伊盧利薩特了。回程時,我與新相識的德國朋友在甲板上聊天。看著遠去的冰川,又一塊一塊從冰川裏掉落的冰,我們都頓覺心酸,心酸這震撼的背後,都是全球暖化的徵兆。 這躺旅程,從自己出發,在大自然的巨幕下作結,處處都在提醒著我自己有多渺小,人類有多自私。這震撼裏的無奈感,或許每一個打從心底裏欣賞過大自然的旅者都會懂。

慢活世界的盡頭

太愛伊盧利薩特,所以又寫她,請別嫌我悶。 在伊盧利薩特的八天,要不是參加tour出海,就是在小鎮中亂逛,慢活,我最喜愛的旅遊模式。 特別愛逛那那市中心旁邊的港口,它可謂這小鎮的重心,遊艇、漁船、貨船,都一一停泊在那色彩繽紛的大屋小屋子和那零碎飄流到內港的冰塊前,平靜裏另類的忙碌,攝影者的天堂。 亦愛逛超市,尤其那冷凍櫃檯前各式各樣的北極動物產品 — 鯨魚肉、鯨魚油、風乾的海豹、馴鹿肉等,殘忍得應有盡有,讓人大開眼界,又彷彿處處都在提醒我,這裡是世界的盡頭。 超市裏的物價也令人譁然。這是一個連北歐人也覺得昂貴的地方,可想而知。前兩天買了一棵生菜,要五十元港幣,吃落口感覺每塊葉都是金錢。 不過,要怪格陵蘭物價貴,卻又得先理解他們的無奈。格陵蘭的夏季很短,十一月尾開始就進入永夜。沒陽光到訪的這大半年,食物往往是一個難題。除了北極海產和南部的馬鈴薯以外,基本上全部都要靠進口。 Host說,寒冬之時,這裏的船運還會中斷,若要有足夠的物資過年,居民們就要預先採購。 極地的環境,確實不好過。不過極地果然是極地,夏天又是另一個極端。如果說路邊的野花不要採,在格陵蘭的夏天,就是「路邊的果實請你採」。不論是藍莓,還是野菇,格陵蘭人都愛從路邊採摘來吃。除了去超市買食材,格陵蘭亦愛自己捕魚、打獵。獵回來的比目魚、鯨魚、馴鹿、海豺,就曬乾用來過冬。 生活回歸最基本,這就是格陵蘭。 (圖攝於伊盧利薩特港口)

北緯69°之秋 (格陵蘭記事#2)

現在是九月,格陵蘭之秋,日間氣溫徘徊在零度左右,夏日的遊人人潮剛褪去,伊盧利薩特(Ilulissat)份外平靜。 這個位於北極圈以北200公里的小鎮,實在比我想像中溫暖。不是說天氣,乃是說這裏的人情味。打從第一天在坎克爾路斯斯雅克飛往伊盧利薩特的航機上遇到友善的因紐特裔帥哥後,及後在這裏遇上的人和事,都挺窩心。 先要說說在機場免費載了我一程的A。 遇見A的時候,我剛到埗,不過由於住民宿的關係,不像其他旅客般有酒店專車接送,獨個兒迷茫到不行。只見遊人們三五成群地上車離去,彷彿就剩我一人,站在那空無一人的機場門口,等待那永遠都不會來的計程車。 等了又等,計程車還是沒來。 零度下的北風颼颼,穿了羽絨衣的我還是發抖。A大概從老遠看見我的慘況,就走過來問我要去哪。我說了地址後,她一臉迷茫,嘗試著用她的google map去尋找,卻還是找不到。 「沒關係!」她忽然自信地拍拍我的肩膀,著意我想她的車,說:「讓我們一起去找。」 就這樣,我坐上了A的車。那是我到達格陵蘭後坐的的第一程車,也是在格陵蘭坐的第一躺順風車。 我與A邊找民宿,邊在車上談天說地。言談間,得知她原來不是因紐特人,甚至不是格陵蘭人,她是丹麥人,不過由於太喜歡格陵蘭的關係,每年夏天也過來這邊工作,一待就是四個月。 A說,她第一次來格陵蘭是五年前,然後一來就是連個夏天。問她喜歡這裏些甚麼,她說不只是風景,而是因紐特裔鄰居們的淳樸和熱情。問A以後會離開嗎?她說如果離開的話,一定是因為「愛情」。 聊著聊著,車子不知不覺越過了大半個小鎮,終於來到了host的家門前。A向我揮手道別,說了句「有緣再會」。而這句「有緣再會」,絕不是說說而已,因為及後的每一天,我基本上都在小鎮裏碰到她。誰叫伊盧利薩特這麽小,市中心基本上就一條街而已,轉個彎都會碰到熟人。 也因為此,伊盧利薩特的幾千居民基本上家家戶戶都相互認識,三五成群地圍在路旁聊天是平常事。而在路上偶爾碰上的鎮民,大都會禮貌地露出微笑,有的會陪我走幾個街口,或是對我友善地揮手作別。 及後在伊盧利薩特的幾天,生活安好。要不是出海看冰山,就是在小鎮裏亂逛。美中不足的是我生病了,不過由於太喜歡這裏的關係,感覺還好,反正美景當前,已覺得很幸福了。

格陵蘭初印象

離開丹麥,我坐上了前往格陵蘭的航機。身體抱恙,本來該很興奮的四個多小時航程,也顯得份外的漫長。我坐在椅子上輾轉反側,睡不了,才閉上眼睛不久,又傳來旁邊嬰兒的哭聲。 正午十二時,我在朦朧中醒過來,揉揉雙眼,鄰座的丹麥人示意我往窗外看。我把頭探到窗邊,鳥瞰的大地,映入眼簾是白茫茫的冰山與延綿的峽谷,那種震撼,言語難以形容。若不是耳邊傳來機長的一句「Welcome to Greenland 」,我還以為自己還在夢中。 格陵蘭,我對它的初印象源自小時候的地理課。小時候的我寫日記,會好奇在地圖上佔了一大席位的它,會否因常被忽略而難過。明明貴為世界上最大的島嶼,比西歐加上中歐的面積總和還要大,但格陵蘭卻常在孤身走在冰雪中,被遺忘在世界的一角。 格陵蘭島毗鄰加拿大,與加拿大和美國卻沒有任何民航交通往來。要到此地旅遊,非經丹麥哥本哈根或冰島不可,路線選擇少之餘,機票也實在昂貴,不破產也難以成行,跟哥本哈根還有麻煩的四個小時時差。 或許是為了平衡它那臥雪眠霜的抑鬱,格陵蘭乾脆就取了個陽光的英文名,叫「Greenland」。話雖如此,格陵蘭卻毫不「Green」,它的絕大部份領土也在北極圈內,超過八成土地長年被冰雪覆蓋,也難怪有人笑說格陵蘭跟冰島二地,像是不小心地交換了英文名字的兩兄弟。 初到格陵蘭,遇上的好人好事實在太多,但拖著抱恙得身體,我還是得先睡個覺,明天再聊。 擱筆前,就暫且讓我引用我很喜歡的電影《The Secret Life of Walter Mitty》(中譯:白日夢冒險王)裏的一句話:「To see the world, things dangerous to come to, to see behind walls, to draw closer, to find each other and to feel. That is the purpose of life.(開拓視野,突破萬難,看見世界,貼近彼此,感受生活,這就是生活的目的。)」 人生或許不會因為一趟旅行而變得如何的不一樣,但我還是相信,認真的去體會生活,總比空做白日夢更精彩。 我大老遠隻身跑來格陵蘭,或許也為此。

戰亂下的烏克蘭獨立日

朋友知道我身處烏克蘭,都紛紛問我這邊的局勢如何。其實,在首都基輔裏行逛,只見人們生活如常,吃喝玩樂,如果你不聞不問,是完全嗅不到戰亂的意味的。就唯獨是前幾天,市內突然響起了幾聲震耳欲聾的爆破聲,在這政局敏感的時候,確實把我和不少途人都嚇得心驚膽跳。 還記得那時候,爆破聲轟動得彷彿地也在動搖,很明顯不只是煙火的聲音而已。不少人都被嚇得不知所措,街角更傳來了幾聲尖叫聲。 那一刻,我的第一個反應是:「不會吧?真的打仗嗎?」 直到後來,當看到當地人都開始微笑著議論紛紛時,才發現,這原來是烏克蘭國家軍隊為慶祝脫離前蘇聯的第二十四個「獨立日」在進行的軍演。 8月24日,「獨立日」的那個早晨,我一大早就被同房的烏克蘭女孩吵醒了。這女孩的家鄉在基輔附近的城市 Lviv,她特地跑來首都這邊,為的就是去看「獨立日」的儀式。 當我在朦朧中睜開眼睛時,她已換好了一身烏克蘭的民族繡花衣服,化好了妝,頭上還帶有烏克蘭國旗二色的黃藍花圈,預備盛裝出席在獨立廣場那邊的閱兵儀式。 「Wow,you look nice in that dress!」我對著鏡子裏的她說。 她笑了,回頭看了我一眼,說:「Thanks!This is to support my country, victory to Ukraine!」 她臨步出門口時還不忘拋下一句:「Screw you Putin!」 她離開後,我也急忙梳洗好,穿上昨天買的烏克蘭民族服飾,直奔去獨立廣場。 「獨立日」下的獨立廣場,從遠處看就像是個嘉年華,大概是國家要高調地向俄羅斯示威。這裏人山人海,處處掛滿了黃藍色的烏克蘭旗幟。國民們大大小小都紛紛穿上民族服飾,手持國旗,有些人更把國旗的兩種顏色塗在臉上,驟眼看還以為在看球賽。 經過一輪安檢後,好不容易才擠進人群當中。而我這個場內極度罕有的亞洲面孔,馬上就被記者們發現了,先後接受了兩次訪問,問我對烏克蘭和「獨立日」的看法。 訪問完畢後,我見那記者的英語說得不錯,就膽粗粗地問他對現在克里米亞局勢的看法。誰料他居然二話不說,只從錢包裏拿出一張相片,說那是他與他爸爸的合照。 我從他手上接過相片,看到相片裏站著他,與一名持著槍械的軍人。 「那是我們在東部戰區的合照。」他說:「那時候我在前線採訪,剛好碰上了他,就忍不住要與他合照。因為,我實在太久沒見到他,更怕之後再也見不到他了。」 看著一個陌生的大男生突然眼紅紅地說著自己的往事,我頓時也有點不知所措了。 「你爸爸還在戰區嗎?」我問。 「不。」他搖搖頭,說:「他已經在醫院了。」 然後,我也不敢再問了,只對他說了一句:「我會為你爸爸禱告,希望他一切安好,也會為這個美麗的國家烏克蘭禱告。」 他攤攤手,笑了:「不用擔心,我們都很強悍的,一定會撐到最後。」 「好吧。」我點點頭:「但無論如何,我還是會你們,為東部那邊的動盪禱告的。」 他聽到後,也謝了我的好意。離開前,留下了一句:「we all hope this shit will end soon。」

旅途中,最美麗的小事

從小到大,我都相信,這個世界上的好人比壞人多。可能有人會覺得太天真,但就像看待一場滂沱大雨一樣,有人會覺得很倒霉,有人則寧願相信雨後會有彩虹,而我選擇了後者。 一路旅行以來,我這信念也就更根深蒂固了。 還記得數天前,當我抱著重包包到達伊爾庫茨克時,才步出火車站不久,就遇到一位看樣子跟我年紀差不多的俄羅斯人。他對我說了一堆聽不明白的俄羅斯文,然後就忽然把我的包包拉到自己的懷裏。我被他嚇個半死,急忙把包包搶回來,誰料他又拉著一邊不放。結果,我們就一人拉著一邊,糾纏了十分鐘,走了一段上山坡的路。 後來,我才發現,他從來沒打算要搶我的包包,只是見我一個人背得那麼辛苦,想要幫我一把。最後,這個陌生人陪我走了接近一小時的路。我們一句話也沒說(因為他不懂英文),但他見我不懂俄文,就一路替我拍門找 hostel。 他離開時,我還在惆悵該怎樣答謝他。誰料他一句話也沒說,名字也沒留下,揮一揮手,就昂然步出 hostel 的大門了。 及後去到貝加爾湖的奧爾洪島時,在餐館裏,又遇上了一家三口的俄羅斯人。那爸爸略懂英語,所以就很積極地邀請我一起吃飯。那時候的我怕麻煩,就拒絕了。想不到那爸爸還是不放棄,居然拿著餐館的俄文 menu 走過來,逐項逐項向我介紹。 後來,也是在我們的言談之間,我才發現,他並不是餐館的老闆,只是在奧爾洪島土生土長的「原居民」。原來,他只是好客的想把最棒的西伯利亞菜介紹給我。原來,俄羅斯人,也沒傳說中那麼待人冰冷。 當然,旅途中也非事事順利,偶爾還是會遇到壞人,警覺性也絕不能因為這些美好的待遇而減低。不過,在警惕與自我保護以外,我還是情願適量地放開自己的胸懷,去接納別人的善意,也同時挪開自己的自私,去幫助旅途中所遇到的每一位。 別人常說,旅途中最美的風景往往是人。再平凡的風景也好,如果在過程中相遇了那個誰,還是能寫下一段美麗的故事。在俄羅斯也好、之前在南美也好、在緬甸也好,曾經讓我感動的每一位,定會在我的心內,留有一定的位置。 或許一年後、三年後、五年後,我再也記不起跟這些過路人所聊過的細節與點滴,但最初相識時的那份感動,相信我這一輩子,也忘不了。

上一代的旅行者

遇上 Luisa,是在莫斯科的巴士上。那時候,我正在翻看剛在紅牆買到的明信片,她把頭哄過來,我們就這樣開始了對話。 「俄羅斯,是我去的第81個國家了。」Luisa 輕輕地托了一托她那頂在頭上的老花眼鏡,喃喃地說。 我回過頭來,忽然看到她那滿頭的白髮,不禁驚訝:「你去這些國家,都是近年來的事嗎?」 「是啊。」Luisa 點點頭,沒正視我,像是故意裝冷酷:「所以,別少看我一把年紀,我還是能盡力把我的夢想實現。」 我笑了,點點頭示意支持,又急忙瞄瞄她那像是故意翻開給我看的護照內頁 -「出生年份」的那一行,清清楚楚的寫著「1950年」。 天啊,原來我眼前的這位另類的背包客,經已65歲了。 看到我難掩驚訝的表情,Luisa 急忙笑著解釋說:「沒辦法,年輕時想去,卻走不開,也沒能力走開。現在待兒女都大了,放下了心頭大石,才能這樣出走一趟。」Luisa 把頭緩緩地望向窗外,雖然還在微笑,語調卻有點酸溜溜。 原來,Luisa 出生並成長於中美洲的多明尼加共和國,三十五年前嫁到美國,現居紐約。自 2013 年起,她都在一個人背包旅行。 現年已 65 歲的她,雖然已兩鬢斑白,頭上也架著老花眼鏡,但她的舉手投足,卻仍然像少女。她的頭髮上綁著粉色髮圈,腰間繫著小腰包,懷裏抱著小袋子,腳前還放著大背包。看她的裝扮,就跟一般的背包客沒兩樣。 Luisa 的手上,又緊緊地握著一本筆記本子。我問她借來翻閱了一遍,只見那字裡行間,寫下了一個又一個的地址,並一行又一行的電話號碼。 原來,Luisa 並不會用電腦,也沒有 smart phone。所以,手上只有一部「集體回憶」 Nokia 3310 的她,別說用 google map 了,就連上網找一間下榻的 hostel,也份外困難。因此,每次出發前,Luisa 都會預先抄下一大堆世界各地的 hostel 名稱、電話和地址,以防萬一。 「上一代的旅行方式,都是這樣啦!」 Luisa 見我看得如此迷惘,笑著說。 聽她這樣說,我忽然覺得自己很幸福。我們這一代,生活在一個鐵路與高架公路橫飛、網絡與資訊發達的年代。「說走就走」,談何容易,上網輕按個鍵就能訂到機票,再多按個鍵就能訂好住宿。旅行,好像變得越來越容易,但要走一趟真正的身心靈旅行,卻又變得越來越艱難。 網絡與資訊無形地把「家」的概念帶到世界各地。無論我們身在何方,也能與家人朋友緊密聯繫;無論有沒有預先計劃路線,也能在 google map 上找到方向;無論會不會說當地語言,還能靠偉大的 google translate 和字典等即時傳譯。 今天,要離鄉別井,好像很容易;但要真的像 Luisa 般走出安舒區,來一場華麗的冒險,卻又原來不那麼容易。 (攝於莫斯科 菲林:Kodak GB 2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