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到格陵蘭有兩大期待,一是看上回提及的冰川,二是冰原健行。 目前世界上僅有兩個地方還擁有冰原,一是南極洲,二是格陵蘭。格陵蘭冰原覆蓋的面積雖次於南極洲,卻更加的脆弱,大概是因為比起南極洲的冰蓋,格陵蘭的距離極地要遠得多,融化的速度也因而快得多。 這次的冰原健行,由只有五百多人居住的格陵蘭小鎮南斯特倫菲尤爾(Kangerlussuaq)出發,冰原美景,盡收眼底。 也終於明白為甚麼格陵蘭在地圖上是白色的,走了這麼一整天,眼前就真的只有白色而已。左邊是冰山,右邊是冰湖,在北極和暖的陽光下,腳下的冰湖偶爾融化成水,隨手就可以蹲下來拿一口來喝。 回歸生命之源,或許就是這個意思了。
冰川行
清晨五時半,窗外還一片漆黑,爬起床,出海看冰川。 這次看的冰川名字叫Eqi,是格陵蘭云云冰川之一。同行有四個台灣人,還有一個帶著年長母親的香港阿姨。難得語言相通,一行人站在甲板上,不住讚嘆冰山群的美麗。 兩個小時的船程來去如煙,都在甲板上看日暮與冰山中渡過。而經過一輪「破冰」以後,船長就把船停留在冰川外幾百米處,Eqi 冰川就像一幅雪白色的大布幕,在北極的日照下閃閃發亮。 冰川雖算不上十分龐大,但在她面前,已足夠感受人類的渺小。坐在船上,每隔約大半小時就看到有冰塊掉落,又每隔十多分鐘就聽到冰川隆隆的移動聲,這都讓我想起兩年前在阿根廷看冰川的震撼。 導遊解釋說,那隆隆的巨響未必是冰塊掉落的聲音,而是冰塊龜裂時釋出空氣的聲響。她還幽默地笑說:「或許,冰塊釋出的空氣或許來自幾千幾萬年前,who knows!」 一行人都笑了。如果是真的,或許我就剛吸了一口來自宋朝的空氣。 接下來就是冰川旁的午餐。船停定了以後,導遊變魔術似的在船上擺了個mini buffet。雖然食物的選擇不多,而且餸菜都冷冰冰的,但在這樣的美景下午餐,真係「鹹魚白菜也好好味」。 快樂的時光過得特別快,兩個多小時後,船要啟航回伊盧利薩特了。回程時,我與新相識的德國朋友在甲板上聊天。看著遠去的冰川,又一塊一塊從冰川裏掉落的冰,我們都頓覺心酸,心酸這震撼的背後,都是全球暖化的徵兆。 這躺旅程,從自己出發,在大自然的巨幕下作結,處處都在提醒著我自己有多渺小,人類有多自私。這震撼裏的無奈感,或許每一個打從心底裏欣賞過大自然的旅者都會懂。
格陵蘭初印象
離開丹麥,我坐上了前往格陵蘭的航機。身體抱恙,本來該很興奮的四個多小時航程,也顯得份外的漫長。我坐在椅子上輾轉反側,睡不了,才閉上眼睛不久,又傳來旁邊嬰兒的哭聲。 正午十二時,我在朦朧中醒過來,揉揉雙眼,鄰座的丹麥人示意我往窗外看。我把頭探到窗邊,鳥瞰的大地,映入眼簾是白茫茫的冰山與延綿的峽谷,那種震撼,言語難以形容。若不是耳邊傳來機長的一句「Welcome to Greenland 」,我還以為自己還在夢中。 格陵蘭,我對它的初印象源自小時候的地理課。小時候的我寫日記,會好奇在地圖上佔了一大席位的它,會否因常被忽略而難過。明明貴為世界上最大的島嶼,比西歐加上中歐的面積總和還要大,但格陵蘭卻常在孤身走在冰雪中,被遺忘在世界的一角。 格陵蘭島毗鄰加拿大,與加拿大和美國卻沒有任何民航交通往來。要到此地旅遊,非經丹麥哥本哈根或冰島不可,路線選擇少之餘,機票也實在昂貴,不破產也難以成行,跟哥本哈根還有麻煩的四個小時時差。 或許是為了平衡它那臥雪眠霜的抑鬱,格陵蘭乾脆就取了個陽光的英文名,叫「Greenland」。話雖如此,格陵蘭卻毫不「Green」,它的絕大部份領土也在北極圈內,超過八成土地長年被冰雪覆蓋,也難怪有人笑說格陵蘭跟冰島二地,像是不小心地交換了英文名字的兩兄弟。 初到格陵蘭,遇上的好人好事實在太多,但拖著抱恙得身體,我還是得先睡個覺,明天再聊。 擱筆前,就暫且讓我引用我很喜歡的電影《The Secret Life of Walter Mitty》(中譯:白日夢冒險王)裏的一句話:「To see the world, things dangerous to come to, to see behind walls, to draw closer, to find each other and to feel. That is the purpose of life.(開拓視野,突破萬難,看見世界,貼近彼此,感受生活,這就是生活的目的。)」 人生或許不會因為一趟旅行而變得如何的不一樣,但我還是相信,認真的去體會生活,總比空做白日夢更精彩。 我大老遠隻身跑來格陵蘭,或許也為此。
戰亂下的烏克蘭獨立日
朋友知道我身處烏克蘭,都紛紛問我這邊的局勢如何。其實,在首都基輔裏行逛,只見人們生活如常,吃喝玩樂,如果你不聞不問,是完全嗅不到戰亂的意味的。就唯獨是前幾天,市內突然響起了幾聲震耳欲聾的爆破聲,在這政局敏感的時候,確實把我和不少途人都嚇得心驚膽跳。 還記得那時候,爆破聲轟動得彷彿地也在動搖,很明顯不只是煙火的聲音而已。不少人都被嚇得不知所措,街角更傳來了幾聲尖叫聲。 那一刻,我的第一個反應是:「不會吧?真的打仗嗎?」 直到後來,當看到當地人都開始微笑著議論紛紛時,才發現,這原來是烏克蘭國家軍隊為慶祝脫離前蘇聯的第二十四個「獨立日」在進行的軍演。 8月24日,「獨立日」的那個早晨,我一大早就被同房的烏克蘭女孩吵醒了。這女孩的家鄉在基輔附近的城市 Lviv,她特地跑來首都這邊,為的就是去看「獨立日」的儀式。 當我在朦朧中睜開眼睛時,她已換好了一身烏克蘭的民族繡花衣服,化好了妝,頭上還帶有烏克蘭國旗二色的黃藍花圈,預備盛裝出席在獨立廣場那邊的閱兵儀式。 「Wow,you look nice in that dress!」我對著鏡子裏的她說。 她笑了,回頭看了我一眼,說:「Thanks!This is to support my country, victory to Ukraine!」 她臨步出門口時還不忘拋下一句:「Screw you Putin!」 她離開後,我也急忙梳洗好,穿上昨天買的烏克蘭民族服飾,直奔去獨立廣場。 「獨立日」下的獨立廣場,從遠處看就像是個嘉年華,大概是國家要高調地向俄羅斯示威。這裏人山人海,處處掛滿了黃藍色的烏克蘭旗幟。國民們大大小小都紛紛穿上民族服飾,手持國旗,有些人更把國旗的兩種顏色塗在臉上,驟眼看還以為在看球賽。 經過一輪安檢後,好不容易才擠進人群當中。而我這個場內極度罕有的亞洲面孔,馬上就被記者們發現了,先後接受了兩次訪問,問我對烏克蘭和「獨立日」的看法。 訪問完畢後,我見那記者的英語說得不錯,就膽粗粗地問他對現在克里米亞局勢的看法。誰料他居然二話不說,只從錢包裏拿出一張相片,說那是他與他爸爸的合照。 我從他手上接過相片,看到相片裏站著他,與一名持著槍械的軍人。 「那是我們在東部戰區的合照。」他說:「那時候我在前線採訪,剛好碰上了他,就忍不住要與他合照。因為,我實在太久沒見到他,更怕之後再也見不到他了。」 看著一個陌生的大男生突然眼紅紅地說著自己的往事,我頓時也有點不知所措了。 「你爸爸還在戰區嗎?」我問。 「不。」他搖搖頭,說:「他已經在醫院了。」 然後,我也不敢再問了,只對他說了一句:「我會為你爸爸禱告,希望他一切安好,也會為這個美麗的國家烏克蘭禱告。」 他攤攤手,笑了:「不用擔心,我們都很強悍的,一定會撐到最後。」 「好吧。」我點點頭:「但無論如何,我還是會你們,為東部那邊的動盪禱告的。」 他聽到後,也謝了我的好意。離開前,留下了一句:「we all hope this shit will end soon。」
旅途中,最美麗的小事
從小到大,我都相信,這個世界上的好人比壞人多。可能有人會覺得太天真,但就像看待一場滂沱大雨一樣,有人會覺得很倒霉,有人則寧願相信雨後會有彩虹,而我選擇了後者。 一路旅行以來,我這信念也就更根深蒂固了。 還記得數天前,當我抱著重包包到達伊爾庫茨克時,才步出火車站不久,就遇到一位看樣子跟我年紀差不多的俄羅斯人。他對我說了一堆聽不明白的俄羅斯文,然後就忽然把我的包包拉到自己的懷裏。我被他嚇個半死,急忙把包包搶回來,誰料他又拉著一邊不放。結果,我們就一人拉著一邊,糾纏了十分鐘,走了一段上山坡的路。 後來,我才發現,他從來沒打算要搶我的包包,只是見我一個人背得那麼辛苦,想要幫我一把。最後,這個陌生人陪我走了接近一小時的路。我們一句話也沒說(因為他不懂英文),但他見我不懂俄文,就一路替我拍門找 hostel。 他離開時,我還在惆悵該怎樣答謝他。誰料他一句話也沒說,名字也沒留下,揮一揮手,就昂然步出 hostel 的大門了。 及後去到貝加爾湖的奧爾洪島時,在餐館裏,又遇上了一家三口的俄羅斯人。那爸爸略懂英語,所以就很積極地邀請我一起吃飯。那時候的我怕麻煩,就拒絕了。想不到那爸爸還是不放棄,居然拿著餐館的俄文 menu 走過來,逐項逐項向我介紹。 後來,也是在我們的言談之間,我才發現,他並不是餐館的老闆,只是在奧爾洪島土生土長的「原居民」。原來,他只是好客的想把最棒的西伯利亞菜介紹給我。原來,俄羅斯人,也沒傳說中那麼待人冰冷。 當然,旅途中也非事事順利,偶爾還是會遇到壞人,警覺性也絕不能因為這些美好的待遇而減低。不過,在警惕與自我保護以外,我還是情願適量地放開自己的胸懷,去接納別人的善意,也同時挪開自己的自私,去幫助旅途中所遇到的每一位。 別人常說,旅途中最美的風景往往是人。再平凡的風景也好,如果在過程中相遇了那個誰,還是能寫下一段美麗的故事。在俄羅斯也好、之前在南美也好、在緬甸也好,曾經讓我感動的每一位,定會在我的心內,留有一定的位置。 或許一年後、三年後、五年後,我再也記不起跟這些過路人所聊過的細節與點滴,但最初相識時的那份感動,相信我這一輩子,也忘不了。
流浪者之歌
香港下了一整個週末的下雨,讓我想起了在伊爾庫茨克遇見過的「他」。 還記得初次遇見他,是在青旅的交誼廳。 那時候是凌晨時分,我剛下火車,經過一輪慌亂之後終於找到青旅,天還下著毛毛雨。 在青旅的前台辦完入住手續之後,職員就讓我先在交誼廳小休,因為青旅客滿,要待到清早有人離開時才可以check in。 我於是乖乖地把行李卸下在交誼廳的一角,找了一個看上去挺舒服的沙發位置,打算小睡一下。 誰料我才剛閉上眼睛,耳邊就傳來一把低沉的男聲:「Where are you from?」 這個問題已聽慣挺熟,所以我也不以為然,只稍微把沉重的眼皮睜開了一下,隨便回了句「I am Hong Kong。」 聽到問話者也沒有回話,我也懶得用力氣說什麼,就這樣讓空氣變成死寂,然後就開始沉睡過去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太陽狠狠地曬到我的臉上。 「Your bed is ready!」 耳邊傳來櫃檯姐姐的聲音。 「Thanks。」我不情願地睜開眼睛,有點驚訝原來自己在公眾地方的沙發上也可以睡得很香甜。 把行李收拾好之後,我就拖著身軀走入房間。關門之際,不在意的回頭一看 ---- 昨天那跟我說話的「他」依然躺在沙發上,維持著同樣的姿勢,睡得有如旁若無人。 忽然很好奇他是何方身聖,是哪個國家的人。 驟眼看他的五官和衣著,倒是潦倒中帶點剛烈,像中歐國家的人。這樣一說,我忽然掛念起幾年前在比利時工作的捷克同事。 把東西安頓好以後,我決定往外走走,進城裡逛逛,順便去超市買點補給品。出去的時候天空還放晴,所以我沒有帶傘,但回去的時候,居然下起了滂沱大雨。 我於是抱著三包冷藏火腿,手足無措地躲在超市門外的屋簷下,暗暗地祈禱烏雲能快點散去。 我不喜歡下雨,素來都不喜歡下雨。 下雨總是讓我想起心坎裡不想回首一些往事,然後心情就會灰了一灰。我凝視著雨水粘著屋簷的帳篷邊,超過了可以承受的重量,然後就一顆一顆的掉下來了,重複又重複,看得出了神,直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忽然從眼前走過。 咖啡色衣服,白色長褲,黑色布鞋 ---- 是他,是昨晚在沙發上跟我說話的那位「他」。 只見他兩手空空,沒有撐傘,卻是很從容的讓雨水打在它的頭上,保持著悠閒的步調走下山坡。這個時候,我才有機會好好地從頭到腳觀察他一下 ---- 原來他的頭髮長到手臂處,咖啡色的衣服上破了幾個洞,臉上還留著長長的鬍子。看樣子,像是一個窮遊世界已經一段時間的背包客。 看著他的身影在大雨中漸漸遠去,我也趁著天色開始漸漸放晴,踏上回青旅的路了。 那個傍晚,天氣一直時好時壞。看著窗外烏雲密布,我也再沒心情出外吃飯了,決定吃掉剛剛買下那三包火腿,填飽肚子就罷了。 走進廚房切火腿的時候,身邊忽然有一個身影略過。一看,原來又是「他」。這回他的右手插在咖啡色衣服的口袋裡,左手拿著一塊麵包,看樣子是在廚房裡找東西喝。 我倆一直沒有說話,但直到他快要離開廚房的時候,我還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Where are you from? 」 他緩緩地回過頭來,好像覺得我的問題很可笑,沒有正視我,只是用手指著自己,再指著這裡,然後說:「Here。 」 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他了。 第二天清早,我從房間裡走出來,沙發上再看不見他的身影了。 後來聽前台的姐姐說,才知道他原來是青旅的常客。每隔一段日子,就會來青旅住。夠錢的話就住進房間裡,不夠錢就付約十多元港幣,睡交誼廳處的沙發。這樣的習慣,已經維持了好幾年。 「他沒有家的嗎? 」我問前台的姐姐。 「不知道。 」她攤攤手說:「但我們老闆也算很對他很好了,外面的青旅一般都不會收留這種人。」 聽她這樣說,我忽然覺得,昨天的我還把他當作一般的背包客,實在可笑又無知。 […]
再見,伊爾庫茨克 (西伯利亞鐵路上的第五天)
火車開走,我再一次站在窗邊,看著月台的時鐘變得越來越細,暗暗地跟伊爾庫茨克(Irkutsk),這個我待了五天的地方,說再見。 窗外下著滂沱大雨,而我也因為剛才在大雨中狂奔去車站而渾身濕透。不過,我沒有半點愁煩,反倒覺得很輕鬆。因為,我終於能離開這個沒讓我留住太多快樂的城市。 這次坐的是俄鐵的 K81 列車,從烏蘭烏德(Ulan-Ude)出發,又一個四天三夜,開往莫斯科(Moscow)。車廂的間隔與設施跟之前坐過的 K19 列車差不多,就只是走廊裏的地毯和房間內的臥鋪,換成了一種微醺的深紅色。 沒有上一程的好運,我這次買到的是上舖。上舖,除了意味著要爬上爬落外,對我而言,最麻煩的,就是沒有桌子可以用。上一程太幸福了,已經習慣了在桌子上寫字、畫畫的我,看來,要另覓我的小空間了。 剛上車的時候,包廂內就只有我一人。但幾個站之後,又有一家三口的俄羅斯人加入了,剛好塞飽了這個四人的包廂。 而我,不會俄文,又不是家庭的一份子,就理所當然地成了包廂內的異類。 這個俄羅斯家庭也沒上次的那位大叔友善。我有試著跟他們溝通,向他們報以微笑,卻沒得到太多的反應。看見他們在「樓下」邊吃薯片,邊玩紙牌遊戲玩得忘形,我也想起了和家人旅行時的種種時光。 看著別人玩得快樂,自己卻無所事事,確實是有點無聊。我唯有打開我的旅行札記,帶上耳機,把自己關在自己的世界裏,迅速地寫了今天日記。 寫著寫著,突然覺得,一個人的鐵路旅程,與其說是身體旅行,其實是一種思想上的旅行。火車上縱使日日如是,基本上連手與腳也懶得動,但思想卻不一樣。她還是會在沈寂中拼命尋找方向,在變與不變之間,嘗試找到屬於她自己的旅行方式。 後來,我翻開了一本一直在鐵路上閱讀的書,看到了挺深刻的一句: 「Enjoyment appears at the boundary between boredom and anxiety, when the challenges are just balanced with the person’s capacity to act。」 這句話就這樣靜靜的停留在我的腦海裏,直到我在不知不覺間,進入夢鄉了。
西伯利亞的巴黎
(伊爾庫茨克市內電車 . 菲林:ilford xp2 super ) 伊爾庫茨克(Irkutsk),鐵路上離貝加爾湖最近的城市,號稱「西伯利亞的巴黎」。 聽到這名字,我不禁想起了剛去過的「南美巴黎」 – 阿根廷的布爾諾斯艾利斯。真想不到,兩個星期前,我還在那邊踱步,吃著牛排,感受著那熱情的探戈與球賽,但現在,我已經在地球的另一端了。 忽然間,回憶的片段與現實交疊了。走在伊爾庫茨克市中心的卡爾馬克斯大道(Karl Marx Street)上,腦海居然掠過了布爾諾斯艾利斯七月九日大道的影像。天啊,可能是剛看完《春光乍洩》的關係,太想念布市了。 在伊爾庫茨克市待了兩天多,它並沒有像布爾諾斯艾利斯市一樣,討得我特別的喜愛。可能是天氣關係,總覺得這個城市很冷冰冰。道路很寬闊,但街上的行人相當稀少,人與人的距離也就很遠。 這城市唯一讓我留戀的,就是它的規模 – 它是一個能徒步逛畢的城市。雖然我下榻的 hostel 與市中心分隔在安加拉河的兩端,但由於城市不大,從 hostel 走到市中心那邊,也只三十到四十五分鐘而已。 所以,在伊爾庫茨克的兩天,我每天都在走路。先從火車站那邊過河,再沿著主街道列寧街(Lenin Street),走到盡頭的基洛庫廣場。然後繞過廣場旁邊的政府大樓,來到背面的二戰紀念碑,再往前方的安加拉河畔走,看看河畔的教堂群。 安加拉河畔有一座沙皇亞歷山大三世的紀念碑。聽說這位亞歷山大三世,就是讓西伯利亞鐵路破土動工的那位。我於是在他的碑前停下了腳步,急忙多看了幾眼。 就這樣,沿途偶爾停停看看雕像,替不同顏色的西伯利亞木造老屋拍拍照,走走逛逛,又一個下午了。
我的第一位俄羅斯朋友
西伯利亞鐵路上的第三天。 正當我睡午覺睡得香甜時,突然有人把車廂的門推開 - 我終於有同房了。已兩天多沒說話的我,突然看到人類,馬上嘗試打個招呼。但他看著我,好像聽不懂,只回了我一堆俄羅斯文。 好吧,他是俄羅斯人,不會英語,我又不會俄語,看來我們就不用溝通了。接下來的十分鐘,我們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面對面坐著。 然後,我決定嘗試介紹自己,於是說了句簡單英文:「hi,my name is victoria」。他看著我,搖搖頭,表示聽不懂。鐵路上沒有網絡,想依靠偉大的 google translate 也不行。 我唯有翻開了旁邊的 lonely planet 最後幾頁的《基礎俄語》,賣力嘗試讀出「my name is xx」字樣的拼音。然而,我顯然讀得很錯了,他聽得一頭霧水。我唯有把那 lonely planet 放到他面前,指著「my name is xx」那行給他看。最後,他終於點頭微笑了,回了我一句「меня зовут Sasha」。 哈哈,Sasha 你好。真想告訴他,你是我的第一位俄羅斯朋友。 及後與 Sasha 的相處也挺有趣的。 有一次,他突然指著檯面跟我說:「Kuste(我胡亂拼的)」。我搖搖頭,表示聽不懂,但他還是不斷地重複說「Kuste」,前後至少三十次。我呆呆的看著他,真的聽不懂,他就放棄了。 又有好幾次,他知道我喜歡攝影,就指著我的單反相機叫我教他用。我完全不懂俄文,他又完全不懂英文,我就指手劃腳,嘗試教他調光圈和快門。我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聽得懂,不過後來他就拿了我的相機,拍下了幾張「代表作」。 Sasha 也是一個很愛分享的人,常會跟我分享他手機裏的照片。在他的照片裏,我總能看到俄羅斯的四季:他穿著厚衣服在河邊釣魚、帶著草帽在莫斯科紅牆前留影、在一間小木屋前與紫色的花海合照、穿著軍裝在郊野狩獵 …… 「Russia!Russia!」Sasha 指著照片興奮的說。 我點點頭:「Yes,Russia is beautiful!」,不知道他聽不聽得懂呢? 下車的時候,我們交換了電郵(但他的電郵是俄文的,我完全不懂得怎樣打進電腦),我答應了他會把照片發給他,然後他看著我,沒說話,只是不停地微笑著點頭。
從滿洲里入境俄羅斯 (西伯利亞鐵路上的第三天)
清晨四時,火車緩緩駛進滿州里站,也就是傳說中的中俄邊境。我們要先在這裏出境離開中國,然後十分鐘後,火車會到達另一個叫 Zabaikal’sk 的地方,再入境俄羅斯。 由於每次火車停站時,廁所都會上鎖(據說是因為不想大小二便留在月台路軌上),我和同車的人就提早爬起床,抓緊時間梳洗。 本來還以為,坐火車過境跟坐大巴過羅湖境一樣,要下車過海關。但原來,我們動也不用動,乖乖地坐在包廂內就可以了,因為海關、入境處和衛生部的職員都會上車逐卡逐卡的檢查。 這次過關還算順利。唯獨是俄羅斯入境處職員來查我的護照時,居然說我的英文 first name 太長,手頭上的儀器輸入不了,要下車叫另一位職員過來幫忙。 然後,過中國境時,又遇到一位很奇怪的武警。他忽然走過來我的車廂,問我是否一個人去旅遊。我說「是」,他就問我有沒有紙和筆。我點點頭,然後他就忽然問我今年幾歲,還叫我把電話號碼和名字寫在紙上。我馬上寫了,還以為他要查些甚麼。誰知到,他看到那是香港的電話號碼時,居然叫我順道把QQ號和微信寫在紙上。我說我把號碼忘了,他就搖搖頭,然後離開了。之後,火車到達 Zabaikal’sk ,武警也下車了。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麼。 火車到達 Zabaikal’sk 後,所有乘客都要下車,在車站裏呆待五個小時,等待火車換軌。只可惜,車站就只有一家商店和一家餐廳,無論我如何地吃完又吃,時間還是過得很慢很慢。 直到此時,我才發現車上的遊客是多麼的少。基本上,孤身一人來旅遊的,暫時就只有我一個。而同車的,除了寥寥可數的情侶或家庭遊客外,都是奔波邊境工作的一群。他們都長著中國面孔,卻會說流利的俄語,真厲害。 也是直到現在,我才感受到,不懂俄文會有多刺激。之前在南美洲,雖然不懂西班牙文,但由於西文與英文的二十六個字母也相似,還能勉強把地方名拼和唸出來。 現在來到俄羅斯,換成了一堆圖畫般的文字,即使是看熟了的英文字母,發音也完全不同。例如俄語裡的「p」發「r」音,「C」發」s」音,「B」發「v」音,對先學英語的我來說相當混淆視聽。我在車站裏,只是嘗試叫杯茶和買枝水,也失敗了。不過,也沒關係,語言不通而已,我還有一雙手,還能指手劃腳。 過關弄了大半天,回到車上,又繼續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