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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第一位俄羅斯朋友

西伯利亞鐵路上的第三天。 正當我睡午覺睡得香甜時,突然有人把車廂的門推開 - 我終於有同房了。已兩天多沒說話的我,突然看到人類,馬上嘗試打個招呼。但他看著我,好像聽不懂,只回了我一堆俄羅斯文。 好吧,他是俄羅斯人,不會英語,我又不會俄語,看來我們就不用溝通了。接下來的十分鐘,我們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面對面坐著。 然後,我決定嘗試介紹自己,於是說了句簡單英文:「hi,my name is victoria」。他看著我,搖搖頭,表示聽不懂。鐵路上沒有網絡,想依靠偉大的 google translate 也不行。 我唯有翻開了旁邊的 lonely planet 最後幾頁的《基礎俄語》,賣力嘗試讀出「my name is xx」字樣的拼音。然而,我顯然讀得很錯了,他聽得一頭霧水。我唯有把那 lonely planet 放到他面前,指著「my name is xx」那行給他看。最後,他終於點頭微笑了,回了我一句「меня зовут Sasha」。 哈哈,Sasha 你好。真想告訴他,你是我的第一位俄羅斯朋友。 及後與 Sasha 的相處也挺有趣的。 有一次,他突然指著檯面跟我說:「Kuste(我胡亂拼的)」。我搖搖頭,表示聽不懂,但他還是不斷地重複說「Kuste」,前後至少三十次。我呆呆的看著他,真的聽不懂,他就放棄了。 又有好幾次,他知道我喜歡攝影,就指著我的單反相機叫我教他用。我完全不懂俄文,他又完全不懂英文,我就指手劃腳,嘗試教他調光圈和快門。我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聽得懂,不過後來他就拿了我的相機,拍下了幾張「代表作」。 Sasha 也是一個很愛分享的人,常會跟我分享他手機裏的照片。在他的照片裏,我總能看到俄羅斯的四季:他穿著厚衣服在河邊釣魚、帶著草帽在莫斯科紅牆前留影、在一間小木屋前與紫色的花海合照、穿著軍裝在郊野狩獵 …… 「Russia!Russia!」Sasha 指著照片興奮的說。 我點點頭:「Yes,Russia is beautiful!」,不知道他聽不聽得懂呢? 下車的時候,我們交換了電郵(但他的電郵是俄文的,我完全不懂得怎樣打進電腦),我答應了他會把照片發給他,然後他看著我,沒說話,只是不停地微笑著點頭。  

從滿洲里入境俄羅斯 (西伯利亞鐵路上的第三天)

清晨四時,火車緩緩駛進滿州里站,也就是傳說中的中俄邊境。我們要先在這裏出境離開中國,然後十分鐘後,火車會到達另一個叫 Zabaikal’sk 的地方,再入境俄羅斯。 由於每次火車停站時,廁所都會上鎖(據說是因為不想大小二便留在月台路軌上),我和同車的人就提早爬起床,抓緊時間梳洗。 本來還以為,坐火車過境跟坐大巴過羅湖境一樣,要下車過海關。但原來,我們動也不用動,乖乖地坐在包廂內就可以了,因為海關、入境處和衛生部的職員都會上車逐卡逐卡的檢查。 這次過關還算順利。唯獨是俄羅斯入境處職員來查我的護照時,居然說我的英文 first name 太長,手頭上的儀器輸入不了,要下車叫另一位職員過來幫忙。 然後,過中國境時,又遇到一位很奇怪的武警。他忽然走過來我的車廂,問我是否一個人去旅遊。我說「是」,他就問我有沒有紙和筆。我點點頭,然後他就忽然問我今年幾歲,還叫我把電話號碼和名字寫在紙上。我馬上寫了,還以為他要查些甚麼。誰知到,他看到那是香港的電話號碼時,居然叫我順道把QQ號和微信寫在紙上。我說我把號碼忘了,他就搖搖頭,然後離開了。之後,火車到達 Zabaikal’sk ,武警也下車了。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麼。 火車到達 Zabaikal’sk 後,所有乘客都要下車,在車站裏呆待五個小時,等待火車換軌。只可惜,車站就只有一家商店和一家餐廳,無論我如何地吃完又吃,時間還是過得很慢很慢。 直到此時,我才發現車上的遊客是多麼的少。基本上,孤身一人來旅遊的,暫時就只有我一個。而同車的,除了寥寥可數的情侶或家庭遊客外,都是奔波邊境工作的一群。他們都長著中國面孔,卻會說流利的俄語,真厲害。 也是直到現在,我才感受到,不懂俄文會有多刺激。之前在南美洲,雖然不懂西班牙文,但由於西文與英文的二十六個字母也相似,還能勉強把地方名拼和唸出來。 現在來到俄羅斯,換成了一堆圖畫般的文字,即使是看熟了的英文字母,發音也完全不同。例如俄語裡的「p」發「r」音,「C」發」s」音,「B」發「v」音,對先學英語的我來說相當混淆視聽。我在車站裏,只是嘗試叫杯茶和買枝水,也失敗了。不過,也沒關係,語言不通而已,我還有一雙手,還能指手劃腳。 過關弄了大半天,回到車上,又繼續上路了。

休息,是為了走更長的路 (西伯利亞鐵路上的第二天)

在火車上的第一晚,並沒有睡得很好。我在朦朧中醒了好幾次,有時候是火車剛好停了站,被熱醒了;有時候是同卡車廂內的小孩突然尖叫,被吵醒了。原來,要在搖晃中睡得香甜,也是一種適應。 到我真的決定要張開眼睛時,火車已經到達瀋陽了。我把頭探到窗邊,看著那熟悉的車站,想起了之前曾與一堆朋友從大連坐火車來這邊玩。回憶是多麼的若即若離,那段青春,原來已是四個年頭前了。我刷了牙、洗了臉,回到自己的車廂內,弄了一杯 lipton 奶茶來頂一下我對茶餐廳早餐的「癮」。我把車廂門大開,打算讓經過的人找我聊天。不過才過了一會兒,我還是忍不住把車廂門關上。原來,我的心底裡還是非常的渴慕獨個兒的寧靜。 我於是翻開了畫簿,也差點忘了小時後的自己曾做夢要當插畫家。這樣一想,旅行確實讓我重拾了很多以往,就像是那時候愛上攝影,最近重新愛上寫作,現在開始慢慢愛上畫畫一樣。 我突然渴望這趟鐵路歷程是永久,那就永遠都不用面對香港社會的單一化、競爭和壓力了。不過,作為這世界裏的一份子,我想,我的志向並不會是「避世」到永遠。或許,休息過後,我會想得更清晰,也有力氣走更長的路了。  

西伯利亞鐵路上的第一個晚上

晚上十一時,火車準時從北京站開出。我坐在車廂內,看在窗外慢慢開始移動的風景,實在難掩心裏的期待與興奮 - 我終於坐上了這條夢寐以求的西伯利亞大鐵路了。 由於去西伯利亞的決定實在太突然,我買不到最熱門的北京-蒙古-莫斯科支線(Trans-Mongolian)車票,只買到了北京經滿洲里入莫斯科(Trans-Manchurian)的車票。不過,上車後才發現,這也算是個不幸中的大幸。這條路線比較冷門,火車上人不多。所以,我的四人包廂裏,暫時就只有我一人而已。 雖然,火車還會停站,而明天可能會有其他乘客上車,但本來買最便宜的票的我,突然能奢華的享受「一人包廂」至少一晚,絕對是個驚喜。 不過,四人車廂裏只剩我一人,就意味著,未來的四天,我要更迅速地愛上孤獨。沒有網絡、沒有娛樂、沒能洗澡、沒有同房跟我聊天;這幾天幾夜的鐵路旅程,可能就只有我自己、車廂內的寧靜和窗外那不會為我而停留片刻的風景而已。 但這對於剛奔波跑完一趟南美就馬上來了北京的我來說,正是一個很完美的安靜機會。我看著眼前的幾本書、相機、記事本子和久遺了的畫簿,心裏突然有一種莫名的滿足感。原來也是時候,讓我在再度忙碌之先,騰出一點空間,來面對那最坦蕩蕩、最醜陋的自己,順道修理一下那個凌亂的老我。 寫著寫著,我的眼皮也開始向下垂了。原來火車上的床也很舒服,床舖也沒有想像中硬。我於是閉上了眼睛,聽著窗外轟隆轟隆的火車聲,心裏想,這趟旅程,應該會是一場修行。